二月初六,小雨熹微。

雨滴从天空细细的落下。

如同珠帘一样,看上去诗意十足。

李绚手里撑着油纸伞,缓步在宫道之上,最后来到了东宫门前。

“少保!”上下数十名金甲士卒,手握刀槊,对着李绚肃然躬身。

李绚平静的点头,目光落在同样肃然拱手道宫门守将,太子右卫率司马韦嗣立身上。

韦嗣立是宗正寺卿韦思谦的儿子,是扬州大都督府户曹参军韦承庆的亲弟弟。

李绚回到长安之后,便立刻用自己太子少保的身份,调恰好在长安的双流县令韦嗣立为太子右卫率司马。

吏部侍郎郭正一没有怎么在意,就通过了。

韦嗣立是皇后的堂弟,是太子的舅父,为人身份又合适,没人阻挠这个任命。

不仅是韦嗣立,李绚在将许多东宫旧部调往其他十六卫任职的同时,也从其他十六卫当中,调了很多世家子入东宫任职。

当然,全部都是武职。

李绚是太子少保,又是右卫大将军。

十六卫的世家子弟,看到是东宫的位置,没有犹豫便投了过来。

之前的那些人离开,其实是因为太子太年少的缘故。

不过五岁。

李绚笑笑,走进了东宫之内。

两侧的官廨之内,已经开始有人在走动。

……

明德殿内,李重照坐在桌案之后,太子崇文馆学士宋之问正在教李重照读论语。

太子家令武三思站在一侧。

李绚平静的走入,脚步声不轻不重。

李重照抬头,看到李绚站在殿外,忍不住的抬头,笑着道:“叔祖!”

李绚神色肃然的走进殿中,拱手道:“臣太子少保,彭王绚,见过太子。”

李重照神色肃然起来,点头道:“少保请坐。”

“谢殿下。”李绚微微躬身,然后才走到一旁坐了下来,抬头看了武三思一眼,李绚才温和的看向李重照,说道:“臣今日来,是向殿下辞行的,臣明日就要启程西行。”

“西行?”李重照微微一愣,说道:“叔祖要离开长安吗?”

“是!”李绚笑笑,说道:“臣身领逻些道安抚使,蕃州都督,蕃州刺史职,今年还要西行协助中书令,彭城郡公刘相平定突厥。

若是一切顺利,或许臣年底能够回长安一趟,到时再来和殿下探讨学业。”

李重照的脸色微微一苦,随即看向李绚道:“叔祖,叔祖家中几位叔父也一样要读书吗?”

“这个自然。”李绚看了武三思一眼,说道:“臣家中长子志昭,长女霞儿,都已经拜刑部侍郎李昭德为师,等到陛下从长安返回,也是要请李侍郎在空闲之时上门讲课的。”

“刑部侍郎李昭德之前是彭王长史。”武三思开口说了一句,见李重照若有所思,武三思才看向李绚说道:“王爷,难道彭王长史王隐客,不做金昌郡王和福昌郡主的老师吗?”

李绚摇摇头,说道:“长史如今任蕃州司马,和绚一起前往蕃州任职,家中三郎和五郎还在逻些,正好请王长史在逻些授课。”

“李侍郎和王长史水平高吗?”李重照有些好奇的抬头。

李绚侧身看向宋之问,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说。

宋之问有些苦笑,拱手道:“回禀殿下,刑部侍郎李昭德是以明经入仕,故刑部尚书李乾祐之子;彭王长史王隐客是咸亨二年的进士,比臣早几年中举。”

宋之问的学问不低,就是面对面和李昭德王隐客相比,也不会自惭形秽。

但是有些事情,心里明白是一回事,说出去是另外一回事。

李昭德是正四品上的刑部侍郎,王隐客是从四品下的彭王长史,蕃州司马,官位都在他之上。

而且李昭德是先帝亲信,王隐客是天后亲信,抛开学问,他们在很多方面都比宋之问要强。

关键是两人在朝堂,在东宫都有自己的眼线,他要妄言,转眼就会传入两人耳中。

“殿下如今年纪尚小,刑律和为政之道还不宜接触,等过上几年,便可以让二位贤士来为殿下授课。”武三思笑着在一旁劝说。

他的目光看向李绚和宋之问,眼神中带着无比的戒备。

李绚轻轻笑笑,武三思想要掌控太子,自然不希望更多的人出现在太子身边。

尤其是李昭德。

王隐客倒是无所谓,反正他是武后的人,马上就要离开长安了。

“其实说起来,彭王才是文坛大家。”宋之问仿佛没有看懂武三思的眼神。

站在一旁,宋之问感慨道:“彭王精通文韵,律法,诗词文章更是天下一绝,这些年彭王所做诗句,更是早已被人制成诗集天下流传,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拜彭王为师而不可能。”

李重照顿时睁大了眼睛,满是兴奋的看着李绚。

武三思却是不由得微微一变,随即笑着说道:“这话倒是不说,陛下为太子时,便多有受彭王教导,如今彭王再教导殿下,日后再教导殿下之子,便是三代太子师了。”

李绚顿时满脸苦笑的看着武三思:“郡公,三代太子师可不是什么好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