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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3 章(1 / 2)

作品:《我修的文物成精了

佟彤上下左右看了看,王员外家客店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,窗外一如既往的静悄悄,自己的确还是在《清明上河图》里没错。

她看着对面的算命先生,小声说:“您的名讳……能再说一遍吗?”

“姓张,草字择端——嘿嘿,无名之辈。姑娘居然知道在下名字,张某受宠若惊。姑娘找我来有何事?——别客气,坐啊!”

佟彤呆呆地点头。

“嗯……就是想结识一下……”

不是,这画风不对啊!张择端何时改行算命了??

希孟看她一眼,有些不解:“佟姑娘怎么了,不舒服?”

她赶紧清清嗓子,深呼吸,平复心跳。

“没、没有……两位快用饭吧,不然凉了。”

无名之辈张择端高高兴兴夹了个四喜丸子,尝一尝,赞不绝口。

“方才在下猜错了。以姑娘的手艺,绝不会屈居哪家的帮厨。难道是……”

他看了她一眼,又看了一眼希孟,掐指一算,面带微笑意味深长。

佟彤还没反应,旁边的小帅哥不高兴了。

“别乱猜,”他冷冰冰说,“否则我不帮你代购徽州墨了。”

张择端对这个画院小天才还是很礼让的,连忙掩口而笑:“不猜,不猜。只是积习难改,呵呵呵。”

佟彤鼓起勇气问:“那、那张先生为什么……”

她指指桌子旁边倚着的“阴阳五行,指点迷津”,欲言又止。

张择端吸溜着打卤面,摇头晃脑笑道:“说出来不怕姑娘笑话,张某最近在构思一幅世情画,雄心壮志,想要将东京城的官民男女尽皆囊括在内。绘了几十张草稿,人物总是欠些神韵。思来想去,我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深入生活,并未深入了解那些小人物的方方面面,闭门造车,思而不学,怎能画得贴切?

“于是在下想了这么个捷径,每日沿街算命,云游于东京城内郊外,只消拿出耐心和好脾气,便能让旁人对我言无不尽。他们的出身、现状、志向、愿景、烦心事、讨厌的人……我想知道什么,便能问出什么。因为收费不贵,一日也能遇见一二十主顾。如此数年下来,在下虽不敢夸口阅便世情,至少也算得上见多识广。下起笔来,才有信心。

“哎,只可惜最近城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,人人自危,也就没人有心情在街上算命了。张某可要没事干喽!”

佟彤恍然大悟。难怪《清明上河图》里每个人物都栩栩如生,哪怕是窗帘后面露出半个脸的女眷都形神兼备——它的作者不仅业务水平高超,而且十二分敬业。

为了做好人类观察,他化身算命先生,跟东京城的百姓一个个谈心。

而且他显然把自己也画进去了。佟彤暗地回忆,《清明上河图》里好像确实有个算命的!

原来那便是作者本人的自画像。

希孟却抿着茶,微笑:“你听他瞎说。张先生祖上三代都是算命的,他自己也是到了三十岁才改行画画,这身行头穿惯啦。”

张择端被人当场拆台,老脸一红,也不生气,呵呵笑道:“也没错。论命理术数、讲命谈天,那是张某从小修炼的功夫,比拿笔画画还熟练呢。”

他看一眼佟彤,捋了捋胡须,忽然说:“今日吃了姑娘一顿好菜,张某无以为报,便替姑娘算上一卦如何?”

佟彤激动地答应:“那就谢谢先生了。”

用雪晴的口气是:哇塞,张择端张先森要给我算命耶!歹势啦!

张择端对这个“副业”也热情高涨,当即从袋子里拿出一堆家伙事儿:一摞写满八卦的小竹签,一叠草稿纸,还有两个八面骰子。

“可惜张某的祖传罗盘前几日丢了,不过这些东西倒也够用——敢问姑娘生辰八字?”

佟彤正兴致勃勃地打算观摩古人现场算命,听了这一句问话,当场萎了。

“我……这……这个……”

总不能告诉他,自己来自九百多年后吧?

张择端还打算炫技,兴致勃勃地看着她。

她灵机一动,招手让张先生附耳过来,然后报了自己实际的年龄和农历生日。

张择端眼珠一转,神速换算。

“嗯,甲子年,乙丑月,丙寅日,丁卯时——待张某算算……”

希孟在一旁闷闷不乐,淡淡道:“怎么,还怕我知道年纪啊……”

张择端:“安静!”

希孟不服气地转头看墙,居然真闭嘴了。整个大堂内只剩竹签拨动的嗒嗒声。

张择端闭目,淡淡问:“姑娘最近可有什么萦绕心头的烦心事?”

佟彤心中一动,轻声说:“便是有一拨难缠的对头,处处掣肘,无法取胜。”

“对手是何人?”

“暂且不能明言。但知对方人多势众,富甲一方,倘若使他们得逞,东京百姓都会遭到无妄之灾。”

反正是算命嘛,天机不可泄露,她也就说得语焉不详。

希孟都看不下去了:“你这是要考较张先生啊?”

张择端却镇定自若,嘴里叼着半个四喜丸子,入定半晌,掐指演算,慢慢得出了结论。

“依张某看,东京城内已成困局。解铃还须系铃人。在八百里之外,水源丰沛之地,或有解决之道。”

佟彤心跳加速,小声问:“您说的是水泊梁山?”

张择端靠着椅背一仰,理直气壮: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
他说完,捻须一笑,一样样把算命的家伙收进袋子里。

佟彤若有所思。

张择端是《清明上河图》的作者,整个副本的总设计师。

在绘制《清明上河图》的时候,他一门心思复制东京城,并没有规划图画范围之外,更远地方的林林总总。

导致整个地图在东京郊外便戛然而止。

所以,当乾隆他们闯入创作层,用一个并不存在的梁山对东京城进行降维打击时,整幅画里全员丧失战斗力,从开封府府尹到街头卖艺的,对那告示里的内容没有丝毫怀疑。

而现在,画中的张择端,在佟彤的小心捧哏之下,首次提到了“八百里之外,水泊梁山”。

张择端还在美滋滋地等夸奖:“张某算得如何?是不是对姑娘有所启示?”

佟彤噌的站起身来,:“拨云见日,醍醐灌顶。我这就出发!”

她说走就走,三两下收拾了包袱,快步出门。

希孟和老张双双目瞪口呆。

“哎,姑娘……你去哪儿……”

佟彤回头一笑:“张先生,您前几天是不是丢了罗盘?我知道那罗盘在哪儿,您不如随我来?”

*

张择端瞠目结舌,眼看佟彤在草丛中摸索一番,捡出个做工精巧的罗盘来。

当初他在郊外路上撞见一个奇装异服的异邦女子——身后好像还躲着个男的,总之诡异万分。他惊恐之余,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,也不记得那俩人是怎么消失的,脚打后脑勺的逃回了家,到家才发现罗盘丢了,想必是慌乱中掉在了地上。

他也会去寻了几次,但大海捞针,早忘了落在何处。

这姑娘怎么知道的!

“先生不知,小女子也会算命呢。”佟彤笑道。

果然人靠衣装,张择端至今没发觉,那个吓人的“异邦女子”,跟眼前这个软萌活泼的小家碧玉,原来是一个人。

他捧着罗盘连连道谢:“这是我家祖传的物件,苏东坡借它卜过卦,包龙图拿它断过案,要是真在我手里丢了,那张某的列祖列宗都得降雷劈我!幸而今日找了回来,不至于辱没祖宗……姑娘大德,张某怎生报答为好?”

佟彤也就不客气,对他施礼:“还真有一事想要拜托张先生。您能不能……陪我走一会儿?”

男女同行不免暧昧。张择端老脸又是一红,对于这个有些过界的请求十分莫名其妙。

他打开算命的袋子,找个八卦镜偷偷照照——虽然他年轻时也曾英俊潇洒才情满溢,但现在一把年纪了,面容沧桑,发量堪忧,一点也不风流倜傥啊。

但人家刚给自己找回了祖传罗盘,也不好就此拒绝。

他咳嗽两声,示意佟彤先走,自己隔着两步,摇头晃脑跟在后头。

“要张某送姑娘去何处?”

佟彤不答,默默往地图边缘走去。

这里本来就处于《清明上河图》卷首。很快,她便看到了“降落”时,附近的那口井。

继续向前,走过了一排杨柳轻烟。汴河延伸至远方山丘后。

直到当初遇到无形屏障之处。她停下脚步,弯腰捡了块石头,往前轻轻一丢。嗒!

石子画了个完整的抛物线,落进了前方树丛,惊起两只膘肥体壮的麻雀。

佟彤眼中微微放出光。

张择端已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拿出罗盘看路:“姑娘到底要去哪儿啊?张某没带干粮,再远的去处,张某可恕不奉陪啊。”

佟彤还是不敢确定,深呼吸一口气,礼貌说道:“请先生先走。”

“什么嘛!”张择端抱怨,“哎,世风日下,现在的姑娘都野喽!”

张择端“来都来了”,面对她一步步的得寸进尺,也不好回绝,叹口气,大步往树丛那里走。

佟彤屏住呼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