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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2 章(1 / 2)

作品:《我修的文物成精了

同样是坐着小马扎,一个长腿小帅哥,一个油腻手串男;一个风光霁月,一个地气污浊;一个像是信守承诺,静待佳人赴约,一个像是等小弟聚齐,去收保护费的。

对比十分明显,简直是公开处刑。

马老师终于有点坐立不安,又感觉莫名其妙,不时转头瞪他两眼。

不过那小帅哥不再纠缠,马老师也就重新开始摆摊叫卖。

来大柳树淘换旧货的顾客,往往都没什么特定的目标,一双双眼睛像探照灯,刷刷的全场扫来扫去,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有个清清冷冷,一言不发的俊美青年。

在周围一片片暗淡旧货的衬托下,更显得神采奕奕。

有不少人好奇地朝这边走过来。但他又明显不卖货,于是反而给周边卖家起到了良好的引流作用。

马老师转怒为喜,赶紧借这阵东风可劲儿嘟囔。

“……瞧一瞧嘞……本家世代收藏,有些是拆迁拆出来的玩意儿,有些是我的旧藏,本来舍不得拿出来卖的,但最近看上了一幅珍品古画,手头现钱不够,只能忍痛割爱,就等识货的咯……”

还真有人在他的地摊前好奇驻足。马老师一身装扮毕竟惹眼,手串盘得哗哗响,一脸的沧桑世俗,很符合有些人心中的“大师”面貌。

“师傅,”有人在他的摊位上翻翻捡捡,“这些古玩是真的吗?”

虽然门口的保安说得很清楚,这市场里不可能有国家禁止交易的文物;但人都有侥幸心理。万一那卖家也不识货呢?万一把宝贝当废品摆出来卖呢?

这事儿还真时有发生。比如元青花瓷小昭,就被卖家当成现代仿品,三十块出手了。

犯法吗?也不算犯法。民不举官不究。

文玩圈子里,在鬼市“捡漏”的新闻也时时发生,再被专业软文渲染一番,专门勾引那些半瓶子水的入门级藏家。

所以那人一问“是不是真的”,马老师就知道是个小白。

他来了劲头,手串一收,笑着招呼人家:“请坐请坐。这些都是鄙人的多年收藏,如今低价出清,合眼缘的您就带走,喜欢哪个?”

“小白”果然被忽悠住了,低声惊呼:“看这落款是张大千的?”

马老板连称“识货”,拿出他那个聚光手电筒,一寸一寸的解释。

“张大千的笔墨,于石涛尤见功力。你看这个用青绿及水墨作大泼墨,典型的张氏风格……是是,张大千的画拍卖行都拍出天价,您是懂行的。但您要知道,张大千生性豪奢,经常随手一画,赠给身边的丫环、厨师、司机……所以流入民间的也多。这幅据我估价,也就八万到十万之间。具体怎么鉴定,我告诉您一个独门绝技。您看这个落款的笔触……”

正当“小白”听得入神之时,旁边忽然有人插话。

“假的,天津行货,上下层墨色不是一个地方出产的。”

小白一怔,脸色阴晴不定,放下画走了。

马老师赶紧叫他:“市面上张大千确实仿品很多,但我这个绝对不是……”

人家根本不听,很快就移情别恋,跑到另外的摊位上去看自行车了。

马老师气急败坏地回头:“谁在那儿瞎说?谁让你坐这儿的?”

他要是老老实实明言这些货都是仿货,出个合适的价,也许那小白还会花钱买下,挂在客厅里欣赏欣赏;现在可好,吹的越狠,泡泡戳破的时候,弹得越疼。

希孟专心吸奶茶里的珍珠。

市场里来去随意,也没规定必须卖货的才能坐马扎。马老师除了咒骂几句,也拿他没办法。

还好今天天气好,客流量比较多。没过一会儿,又有几个外地游客驻足在他面前。

马老师头头是道地讲课:“清代画家周鲲的工笔,您可能不知道这人,是乾隆御封的宫廷画家。看看这熟宣纸,贡品蝉翼笺,宫外很少见……再看渲染的笔墨技法,是不是有点像油画?这就对了,您识货!这是受郎世宁风格的影响……这幅画我一直是摆自己家里的,前几年老父病重都没舍得卖。至于真伪……呵呵,这个我没法跟你们保证,只能说,经过我和我很多专业朋友的鉴定,它很大概率是真品……”

“仿的,做旧太明显了。”窝在马扎里的清秀小伙子再次突然开口,把那几个游客吓一跳,“你看这落款,‘周鲲古稀龄作’。实际上周鲲根本没活到七十岁。”

马老师脸色一变,“你……”

他赶紧说:“周鲲卒年不详的!不信你百度!”

但那几个外地游客已经摇摇头,走了。

本就是来“捡漏”的,谁不是百分之百看中了才下手。家里都不是开印钞厂的,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儿疑惑,谁还愿意花这个不明不白的钱。

马老师气得头发都支楞起来了,回头吼道:“你再瞎BB我叫保安了!”

希孟眼皮抬都没抬,专心玩手机。

马老师也是色厉内荏。真叫保安来又怎么样?说他本来打算骗人,却都被这来历不明的小子搅黄了?

或者说他本来卖的都是真品,但被这人胡说八道,害得真品没法出手?

左右都等于自首嘛!

马老师气鼓鼓的,寻思:这人也就会胡乱吹牛,总有他技穷的时候,到时候驳死他。

“……哎,行家!来来来,”他放轻声音,对着另一波小白的耳朵眼说,“您可算挑中我这里最珍贵的宝贝了!北宋画家王希孟流落民间的另一幅画作——对对,他的《千里江山图》在故宫展过的,我特意买了票去近距离对比过,真货!您看看,这是当时的照片……我特意打着手电照的……这色彩,这绢丝,跟您手里这幅差不多吧?……嘘!别尖叫,这算文物,别引来警察……”

小白们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,都啧啧称奇。

直到旁边一串难掩的轻笑。希孟放下奶茶,伸了个懒腰。

“马老师,您这就不厚道了。当初您从我这儿进的仿画,说好了批发价一百六一张,怎么转眼就糊弄人家是真品呢?”

小白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,托着“王希孟真迹”石化当场。

马老师气得站起来,又赶紧坐下,低声咆哮:“有完没完了你!谁TM找你进仿画了!满口胡言!——哎哎,别走,这小白脸跟我有过节,他根本不懂古画,就是瞎说的……”

“不懂画的小白脸”支起身子,地上捡了根粉笔,随随便便一划拉——

居然就是刚才那幅画中的线条和意境,甚至更上一层楼,几笔掉渣的粉彩,比那“王希孟流落民间的画作”更加引人入胜。

“当然是我仿的了,”他说,“哦对了,画这幅的时候手有点抖,发挥失常,给马老师打了个对折。马老师,真不好意思。”

马老师讷讷地看着地上的粉笔画,喃喃道:“不可能……”

他花钱买票进了故宫,排队三小时,观看五分钟,不辞辛苦地拍了几百张照片,为此还被喷了一头□□。回家之后,日夜研究,反复试验,终于制造出了似是而非的仿作,前前后后花了好几个月,堪称业界楷模。

这人倒好,随便几笔,那线条,那意境,倒比他呕心沥血造出的假货还逼真?

难道是祖师爷专门派来拆台的?

小白早就扭头不理他了,反倒搭讪希孟:“帅哥,你真是仿画的?有工作室吗?”

……

日落西山,夜幕渐起,城市的霓虹灯争奇斗艳,照亮了夜色中的鬼市。

许多摊主生意兴隆,有些面前的铺位上已经空了大半,满意地收摊数钱。

只有马老师一个人,哭丧着脸坐在原地,面前堆得整整齐齐,从古画到古瓷到民国大烟筒,一样都没卖出去……

只要他一开口,那个神秘帅哥必三句话拆台,而且拆得盆光碗净,让他连找补的话都编不出来。

而且好几次,差点被骗的小白投诉保安,保安过来一通敲打,声音如雷,让他好没面子。

现在他旁边已经又多了第三个小马扎。一个娃娃脸女孩捧着个全家桶,正跟神秘帅哥说说笑笑吃吃喝喝,互相拿餐巾纸擦手,一点也没有撤退的意思。

马老师绝望了,终于从马扎上站起来,步履蹒跚地走过去,重重一拱手:“先生高人,在下心服口服。咱明人不说暗话,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,您到底要我怎么样啊……”

眼前一闪,一个黄铜望远镜托在对方手中。

“来历。哪儿收的,上个藏家是谁,时间地点人物缺一不可。”

马老师没想到居然是为了个望远镜结的仇,火气一下子又蹿上来:“您这是什么意思?都说了旧货不问来历,行规不能破……”

“你不说,明儿咱还来这儿坐着。”佟彤笑眯眯跟希孟商量,“别说,这儿空气还真好。”

马老师终于求饶:“我说,我说,您以后再别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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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望远镜是我从一个玩友那里换来的,”马老师垂头丧气地交代,“当时以为是什么民国大人物的物件,后来鉴定了半天也没鉴定出个所以然,只好当普通玩意儿卖了。”

“您朋友又是从哪儿收来的?”佟彤问。

这时候天已全黑,微风送来一阵阵朦胧的雾霾,马老师完全没认出她。

“等等,他回微信了……”马老师点亮手机,“说是在四川成都附近的老乡那儿买到的。你们懂的,做我们这行的,都有固定的拿货渠道。老乡在地里、山里找到什么宝贝,我们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……”

“比文物局去的还快啊?”佟彤冷不丁问。

马老师赶紧表态:“哪能呢,我们肯定不敢跟国家抢啊,呵呵呵,呵呵呵呵。”